*带大名⚠️

*装O奶A x 铁血猛O

*完结两周年，补个档，番外在这 

01

 

一双眼睛，两颗遗落深巷里璀璨的宝石。

 

吴磊又一次从同样的梦境中醒来。他前一秒还跑得口干舌燥大汗淋漓，扬手就灌了一杯牛奶下去。醇厚的奶香抚慰了他怦怦直跳的心脏，冰凉的温度将惊惶未定的情绪勉强镇压下来。他的意识似乎还停留在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梦中，就连身上的刺痛都火辣辣地燃成一片。

 

那不只是梦，更是记忆的回溯。他的小腹还残存着一道连缀上肚脐的刀疤，经年累月已经几不可见，却越发镌印在吴磊心头。

 

——如果不是那个人，他早就死了。那个深夜偶然经过小巷的男人看上去清瘦文弱，动起手来却毫不心慈手软。他出手迅捷如电，一阵又苦又辣的微风窜过就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围困他的混混团伙。可惜他腹部中了一刀，疼得头晕眼花，所幸还剩身旁若隐若现的烟草味向他坦诚，救他的人是个Omega。

 

暗巷的路灯太过昏昧，吴磊只来得及看清他胸前的校徽，以及那一对映着月色的眼睛。

 

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事情，比如拔高了吴磊的个头，打醒他浑浑噩噩的脑子。他和之前所有的狐朋狗友断了干净，一门心思卯着劲终于赢取了那枚反复入梦的校徽。雅典娜的头盔跟阿瑞斯的长矛此刻正别在他的左胸前襟，与宿舍里挤挤挨挨的新生别无二致，共同迎着晨曦闪闪发光。

 

军校最重视的就是纪律，但毕竟是十几天来同进同出的好「战友」，光是喇叭里远远传来的命令显然力度不够，方阵中窜着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像一釜闷在盖下的沸水滚得热火朝天。吴磊身后的Alpha室友压着牙关，喋喋不休地小声搭着话，没得到几句回复却自顾自说得开心，拐弯抹角了半天终于结结巴巴地问出了本质想法。

 

「吴磊，吴磊！今天就要分宿舍了，你想住哪儿？」

 

「随便吧，我不挑的。」

 

在Omega罕见的军校，他们还是享有一定的特权，例如可以自由申请室友和住处，只不过住哪儿都不会跟他再住一起。尽管近些年ABO性别法案不再推行强制隔离，但安全起见，公共场所还是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习惯。除了军训期间三性别混宿，开学后大家的宿舍还是严格按照性别进行分配——毕竟阻隔颈圈是最后一道防线，不能成为唯一的防护措施。

 

而军校里信息素冲撞得厉害，当然更要避免意外状况。吴磊不禁摸了摸脖子上的颈圈，垂下眼睛藏住了坚定的目光。

 

从现在开始，他就是Omega吴磊了。

 

他身后的Alpha瞥见他的动作，还以为是距离过近冒犯到了敏感的Omega，忙不迭地道起歉来——这是他一入校就看中的漂亮小O，当然要循序渐进地来，不能冒冒失失地把人吓跑了。

 

吴磊却没察觉到他别样的心思，草草应了一句就专心规划起寻找救命恩人的日程，但程浮鹰一个劲地问东问西，实在聒噪得没完。还没等他让人闭嘴，在行列里巡查纪律的老师就已经铁面无私地把他俩点了出来，并严肃教育了一番，从部队规定就得严格遵守讲到小A小O绝不能交往过密，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喝了不知第几壶茶才挥挥手放两人出去。

 

——于是二人喜提开学第一天就在团委办公室外当门神的礼遇。

 

无辜被连累的吴磊站得笔挺，穿着军装更可谓盘靓条顺，倒是罪魁祸首程浮鹰吊儿郎当地勾着腿，目光也一刻不停地往吴磊身上飘，越看越心痒，恨不能吧唧一口亲过去。

 

换做一般的小O早就察觉他那点歪歪心思了，但吴磊毕竟不是个真正的O，自然没有这种警觉的生物本能。他本来打算提醒一下程浮鹰注意仪态，话没出口，那家伙就福至心灵地绷直了腿，站得比电线杆还直，还严阵以待地小声警告什么，然而因为声音太小，吴磊反而一头雾水地问出了声。

 

「啊？」

 

这一声没能得到回复，反倒让他面前经过的陌生人侧目。那双眼睛冷冰冰地扫过来，含着刀光剑影似的，差点没剐下吴磊一层皮。他像是极度蔑视不成器的新生，鼻腔哼出一道气音就进了办公室，甚至带过一道冷冽的风。

 

屏息凝神的程浮鹰在那人消失在办公室门后才缓过气来，随即戳了还在愣神的吴磊一下，恨铁不成钢地压低声音科普道。

 

「吴磊，你不要命啦！那人是我们学校最有名的Omega学长，叫罗云熙，听说他一拳一个Alpha，猛得像个变态，别说A了，连O都不敢轻易靠近他呢！你千万别招惹他，你这样的奶味儿小O，被他打一下岂不是得送半条命……」

 

吴磊还是一副茫然的神情，只是截住他的话，眼神却亮得惊人，「你说，他叫什么？」

 

「罗云熙呀！哎呀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罗云熙，罗云熙。

 

戛然而止的梦境登时冠上了姓名，吴磊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昏昏沉沉，下意识间已经拉过程浮鹰的手跟他撞肩。被暗恋对象主动出击的程浮鹰也幸福到失语，恍惚间只能看见吴磊亮出一个爽朗又漂亮的笑，甜得他不知所措之余还有点隐隐的不祥之感。

 

「谢谢你啊！」

 

02

 

程浮鹰同学很快明白了那股不祥的预感是哪里来的。

 

他在班级的宿舍表看到吴磊落单的名字，随后就见校园论坛中炸开了锅。他不敢置信地把那条帖子点了再点，退出又重进，可就是刷新不去惨痛的事实。

 

——《卧槽！罗云熙有室友了！还是个一年级的新生！》

 

短短三个感叹号就宣告了一场天灾人祸，程浮鹰抖着手指往下滑，终于被连在一起的两个名字判了死刑。

 

30号楼606，吴磊，罗云熙。

 

他独自在这里天崩地裂欲哭无泪，但吴磊却是高高兴兴卷铺盖搬进了他的新宿舍。同样大的空间由于只放了两张床而显得宽敞了不少，再加上之前一直有人住而格外的窗明几净，他放下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东西，还等不及收拾妥当，就忍不住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傻笑起来。

 

他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他的救命恩人，并且还跟人住进了同一间屋子，简直是上帝恩赐佛祖保佑，信A愿每日告解礼拜吃斋念佛表达感激之情！

 

「你傻笑什么。」

 

罗云熙上完课就得知自己的领地多出一个不速之客，生气还来不及，一进门就见他这副显然很不聪明的样子，更是不爽，视线明显是在针对他堆在门边的三个箱子，「不要挡路。」

 

「哦哦，我马上处理！」他一步步踏进来，每落一脚都震得吴磊心抖一下，立刻就像绷在弦上的箭发射出去，七手八脚挪开了所有可能妨碍到罗云熙的行李，还附赠他一个太阳花似的笑容，「你不要生气呀，学长。」

 

没想到看上去笨手笨脚，动作倒挺快。罗云熙径直坐到自己的书桌前，并不想多给他一个眼神，只是余光瞥见他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火速整理好了宿舍，不由得消了气，背着身低低地主动问候。

 

「你叫吴磊？」

 

「是的，学长也可以叫我磊磊！」就算不看脸，那小子的声音也像浸了牛奶一样又奶又甜，一听就是个单纯天真缺心眼的小O，「我可以叫学长熙哥吗？」

 

不可以。

 

罗云熙有理由怀疑他的喉咙是不是被神秘力量操控了，心底预设的答案没能出口，传进耳里却被偷天换日成一个闷闷的「嗯」。成功得寸进尺的小O似乎是个自来熟，刚得了准许就迫不及待地实践起来。

 

「熙哥，我把东西放这里可以吗？」

 

「熙哥，我可以在宿舍里用这个吗？」

 

「熙哥，你喜欢柠檬味薯片吗，给！」

 

「熙哥，……」

 

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罗云熙只觉得脑袋吵得快要裂开了，脑髓的每一道沟壑都无孔不入地塞进吴磊的声音，从征求意见到分享零食再到闲话家常，他几乎是把罗云熙用三年才能达到的话量一股脑讲完了。饶是无神论者罗云熙也得承认，他大概是体会到唐僧的紧箍咒有多难熬了。

 

终于，在吴磊第无限不循环次打算开口之前，罗云熙忍无可忍地率先打断了他。

 

「算我求你，安静一会好吗？」

 

这怎么得了，救命恩人第一句话嫌弃他，第二句话问名字，第三句话居然是在央求他？吴磊顿觉自己大逆不道，随即抿紧嘴巴猛点头，连一句应答都不敢出声。

 

总算消停了。罗云熙舒一口气，投身进学术的海洋恣意遨游，再度回神已经到了饭点。他以为吴磊在此期间自己去了食堂，可想不到那小孩正在床上打着坐，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还不知道眼巴巴望了他多久。

 

「我要去吃饭了，」也许是奶味小O的桃花眼生来就有我见犹怜的天赋，铁血大O也禁不住心软，「你要不要一起？」

 

罗云熙想不通他的表情为什么可以变得这么快，委屈和兴奋无缝对接，不到一秒就穿好了鞋凑到他身边，把头点得快要掉下来，神色乖巧，甚至浑身冒着傻气。

 

但没办法，规矩是他自己定的，也不能怪对方太听话。

 

「……现在可以说话。」

 

「好嘞，熙哥我们走吧！」

 

被解了禁令的吴磊又露出甜津津的笑，仿佛和罗云熙共进晚餐是什么捡到宝的好事。

 

当然，于吴磊而言确实是，只不过在罗云熙看来简直荒谬。

 

真搞不懂，一般小O见了他都要敬而远之，怎么眼前这个反倒大相径庭。罗云熙也曾反省过是否因为他过于冷酷而成了孤家寡人，或者是他过于呛人的信息素气味让普通小O退避三舍——毕竟他们基本上都是甜甜蜜蜜的味道，他的加入会让大家变成裹着烟叶的奶油蛋糕，这对人类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就当他是口味独特吧。罗云熙跟在喜不自胜的吴磊身后，这才惊觉他身高傲人，在Omega之中根本是当之无愧的睥睨众生——物理意义上的。

 

难怪啊，这样的小O性格再好，在别人眼里大概也是不折不扣的怪胎吧？

 

喜滋滋的吴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罗云熙扣上「受了排挤不得已选择和另一个寡王相依为命」的人设，仍弯着笑眼，还企图拉罗云熙的手。

 

「我们走快点，不然食堂就得排队啦。」

 

……多可怜的小孩儿，冲着一张冷脸也能笑得这么欢，想必是从前遭到诸多歧视，才连这点冷遇都一笑而过。

 

殊不知吴磊回过头看到他绷着的脸，垂着的眼睫，抿着的嘴唇，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嘶吼，企图压制他争相冒头的邪念。

 

清醒一点！他是救命恩人不是梦中情人啊！

 

03

 

完 全 败 北，罗云熙也的确是他的梦中情人没错。

 

吴磊还未察觉他的心念神魂逐渐偏离了单纯的结草衔环，马不停蹄地奔去了恩将仇报的岔路，直到某天从酣梦惊醒，他才发现梦境不知不觉间变了个天翻地覆。

 

他原本的梦除了不断重演罗云熙出手相救的画面，就是幻想以后有机会能够反过来保护当初救他的Omega，然而今天的梦出现了新的情景——他拉着罗云熙生人勿近的衣角，神色忸怩，羞答答地捏着嗓子道。

 

「恩公大德无以为报，奴家惟愿以身相许。」

 

一句话，不留情面地把他掩藏的绮念统统曝尸在光天化日之下。

 

真是胆大包天！恩将仇报！丧心病狂！

 

……道理他都懂，不过为什么他是O的角色？

 

怀疑人生的虚假小O抱着头痛斥自己意志的薄弱，又三令五申地提醒自己不能忘记他是个A的本质，好不容易唤回点Alpha的酷炫狂霸拽，却被罗云熙一个问句击得粉碎。

 

「磊磊，我给你带了炸牛奶，要现在吃吗？」

 

「吃！我立刻下去！」

 

吴磊翻身下床毫不拖泥带水，转眼却见那人风风火火脱了衣服就钻进被窝，不过几分钟工夫声音已经被倦意裹挟，一听就是徘徊在梦乡的边缘。

 

「你吃吧，我要睡会儿……」

 

可惜吴磊并没有听到他含糊的发言，洗漱完出来已经一室寂静，他先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块热乎乎的炸牛奶，烫得心头那点幸福的情绪都快咕嘟沸腾起来。

 

「熙哥？」

 

「唔……」

 

绝对是去补觉了。吴磊抬眼一看，那人果真裹在鼓鼓囊囊的被子里，只吝啬地探出个脑袋，睡得匆促，连枕头都还没垫上。悬空的一截脖颈看得吴磊后颈发凉，思忖一番还是抓过他的御用抱枕，蹑手蹑脚爬上了罗云熙那边的阶梯。

 

那人俨然沉睡，星眸落阖眼窝深陷，藏匿在浅淡阴影里，脆弱感油然而生。两片唇也失了平时严肃的弧度，微微嘟起，无端有些撒娇的错觉。

 

一线阳光从窗帘间隙溜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他透着薄粉的嘴唇上，像是阿波罗也青睐于他安静的睡颜。

 

吴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鬼使神差地探过背脊，挡去了扰人清梦的一缕亮光。那人身上若隐若现的烟草味霸道而独特，诱得吴磊心甘情愿堕入漩涡，像任何一个烟瘾犯了的Alpha，一寸一寸凑近他瓷白的肌肤，以及那双柔软的唇。

 

「你在做什么。」

 

不等鬼迷心窍的小登徒子偷香窃玉，罗云熙已经警觉地睁开双眼，直射向他的目光凛然如厮，仿佛淬了寒冰。吴磊叫他陡然一吓，差点没出息地跌下阶梯，好在他力气够大，当机立断扣住吴磊的手，才挽回了一颗本就不太机灵的脑袋。

 

「嘿…嘿嘿，熙哥，你醒啦。」

 

被当场抓包的小O下意识地卖乖，献宝似的送出手中的抱枕。毛绒绒的小狮子捏起来软绵绵的，可能因为长年累月被吴磊抱在怀里而压得扁平，落进眼中越发憨态可掬，一对圆溜溜的玻璃眼珠此刻和它主人一起看向罗云熙，如出一辙的可爱又无辜。

 

「你…呃我们Omega要好好保护后颈，受凉就不好啦。给你！」

 

原来是给他送枕头来了，娇滴滴的小O推己及人地对他表达关心，感觉似乎挺不错。钢铁直O罗云熙十动然拒，但平时脱口而出的拒绝硬是卡在牙关，随后生生咽下，飘出一个含混不清的「好」。

 

罗云熙心安理得地任吴磊把抱枕垫在他肩颈之下，鼻尖窜进的气味融进了小O身上香喷喷的奶味，中和了他床上凶煞的烟草气息。但他毕竟生理上是个Omega，小狮子乱糟糟的鬃毛贴上皮肤的一瞬间不可避免地挠到了他的后颈，激得他腺体一麻，电光火石间猛地坐起身，将堪堪松了一口气的吴磊再度拽到眼前。

 

他漆黑的眼瞳中聚起名为怀疑的飞沙走石，颇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威胁感。

 

「不对。你刚刚……是不是想偷袭我？」

 

你是说哪种？如果是想偷亲你的那种，那大概是。

 

吴磊当然不敢把这话宣之于口，可对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又违不了心，干脆先发制人。

 

「熙哥，你真的……认不出我吗？」

 

罗云熙陷入困惑，他该认识吗，除了新室友之外？

 

然而吴磊一脸期盼的神态不像在说谎，钢铁直O在记忆里翻箱倒柜也没能摸出一点线索，只一味地皱着眉头，端详的视线几乎要把吴磊灼穿。

 

他的眉头越锁越紧，最后郁结成一道山川，又蓦地舒展成茅塞顿开的平原。

 

「是你！」

 

吴磊竭力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亮晶晶的光芒却在眼中粲然盛开，将他的急切和期冀一泻千里。

 

「……被罚站的早恋小O？」

 

千古奇冤。

 

惊喜摇身一变成了惊吓，落差裂得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吴磊尚且被打击得晃着神，罗云熙却已经欣然接受了这个答案，甚至开始顺藤摸瓜。

 

「不会因为那天我哼了你一声就记仇到现在吧？」

 

我没有！

 

「……好吧好吧，你想报复也可以，但是偷袭也太没品了，即使我们是Omega也不能用这种烂招。」

 

我不想报复，我想报恩。

 

「你是不是觉得打不过我呀？没关系，我亲自教你，到时候我们来一场开诚布公的决斗，好不好？」

 

我不想和你打架！……至少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铁血猛O罗云熙见奶O吴磊被他教育得哑口无言，只好叹了口气，决心为肃清Omega群体的不正之风作出表率。

 

「这样吧，每天晚上我陪你体能训练，三个月后什么时候比试，你说了算。」

 

04

 

Omega的专用训练室通常是校园里最甜蜜的地方，仅次于Omega宿舍区。因此总有些小A会选择守在门口，就为了偷看上一眼心仪的小O，抑或是借他们甜滋滋的信息素安抚一下低落的心情。

 

当然，这仅限于罗云熙不在的情况下。毕竟霸道的烟草味以及他比气味更霸道的身手足以吓跑校园里百分之九十的Alpha，剩下的那些则会变成血淋淋的案例，以震慑贼心不死的下一个百分之十。

 

程浮鹰恨恨地咬了一口手里捧着的烤红薯。可能的话，他更希望咬下的是罗云熙的后颈，好把那块招蜂引蝶的腺体彻底剜掉，省得留着勾引天真无邪的小奶O。

 

他似乎忘记了这位杀千刀的情敌也是个Omega，与他暗恋的奶味小O是同一个属性，按照生物本能来推断，他们之间产生费洛蒙吸引的几率比他基因突变成一个软绵绵的小O来得更低。然而人首先是视觉动物，他只能看得见吴磊亲热地黏在罗云熙身边，被罗云熙用毛巾盖了一脸也巴巴地跟上去，不仅没闹脾气，还傻傻地朝冷着脸的家伙笑得更甜了。

 

可恶！眼睁睁目睹喜欢的人追逐另一个不识相的家伙的感觉未免太心碎了。程浮鹰痛心疾首地捂住心口，迟到的理智甚至适时呈上了二选一的地狱问题。

 

——心悦君兮君不知，和君根本是个同性恋，到底哪样更残酷一点？

 

他甚至没得选，两件事同时发生了。如果情绪可以具象化，大概眼下蹲在假山后面的程浮鹰同学会膨胀成一颗大青柠，新鲜欲滴汁水丰沛，绿得纯粹又天然。

 

不行，怎么看罗云熙都不会是Omega，他要立刻马上揭开他的假面具，戳穿他装O的叵测居心，好阻止纯洁的羔羊掉进恶魔的陷阱！

 

 

事实上，是恶魔小O把天使大O诱骗进地狱也说不定。

 

坐在书桌前被吴磊哄骗着打开游戏的时候，罗云熙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随着头发上未干的水渍一起蒸发了。

 

他这辈子还没碰过这种游戏——从音乐到画风无处不透着一股溢出屏幕的憨气，简直傻得登峰造极。虽然他很想立刻合上电脑钻上床假装无事发生，但奶味小O已经与他联机成功的提醒击碎了他的设想。右下角多出的兔子头像不用确认都知道是背后的小子，奶里奶气，又傻又甜。

 

究竟是怎么就答应陪他一起玩这个倒霉游戏的？

 

「熙哥，这游戏叫分手厨房，我们既然不是情侣，那就铁定不会分手，所以玩它绝对没问题！」

 

听听，这是人说出来的话吗？

 

罗云熙很想质疑他的英文水平，指导一下譬如overcooked的意思是煮糊了而非分手不分手。但比起育人大计，果然还是先打消掉他玩这个弱智游戏的念头更要紧。

 

可乐罐被揭开拉环，爆出嗤的一声，突兀的声响给了他绝佳的开场白。他错开目光躲避小奶O纯稚的笑脸，绞尽脑汁想把话说得再委婉一点，一边揪着毛巾在头上心不在焉地揉来揉去，因此错过了对方了然的眼神。

 

「没关系的熙哥，你是不是累了呀？那我们明天再打好啦。」

 

明天也不可能，死心吧。被屏幕上志得意满的南瓜国王跟老鼠厨师辣到眼睛，罗云熙面无表情地掐灭心底微弱的内疚，当即重拾回铁血猛O的杀伐果断，开口道。

 

「我带你吃鸡吧，怎么样？」

 

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啊哥。

 

 

把游戏也变成训练是两个人都意想不到的。

 

无关性别歧视，这类大逃杀游戏的受众的确以Alpha为主，即使偶尔有Omega参与游戏，也大多是选择一苟到底的玩法——比如罗云熙眼中的吴磊。

 

他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套装，掩人耳目地趴在山坡顶上，除了身前架着的AWM，几乎要与背景融为一体。

 

沙漠地形空空如也，八倍镜之下就连五百米外跑毒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然而决赛圈里谁也不是吃素的，尽管那两个人还在受毒圈威胁，但身上穿着的可全是明晃晃的三级套。吴磊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身边的罗云熙还是个二级头，要是哪里狙他一下，秒跪也不是不可能。

 

他当然有把握一人吃鸡，但恐怕躺鸡会让熙哥的自尊有点受伤。

 

想到这里，他还是装作紧张地大呼小叫一声，企图以示弱达成提醒的目的。

 

「熙哥！二百一方向要来人，我有点害怕。」

 

「嗯，我知道了。」意料之中，罗云熙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声，顿了片刻还难得好心地安抚一下小O绷紧的神经，「别怕。」

 

计划通

 

……个鬼啊！

 

还等不及奶味小O松口气，那人突然从身旁凭空消失了，他挪开视角就见罗云熙翻身跃下山，直奔着枪声的方向而去，跑得光明磊落招摇过市，简直堪比活靶子。

 

这一跑相当于点燃了鞭炮的引线，四下顿时噼里啪啦地炸开枪响。吴磊随即调转方向险险解决了两个打算瞄准罗云熙的狙，祈求消音器过滤后的声音在远处听上去没那么明显，好瞒过那人敏锐的耳朵。

 

是狙倒对面暴露自己，还是隐藏实力放任自流，这是个问题。

 

天人交战。吴磊有一瞬间甚至体会到了王冠勒在头顶的束缚感，他没空学习前辈哈姆雷特对着黑夜和月亮踌躇犹豫，下意识间已将准星对上了离罗云熙不到五十米的两个人，只要稍稍施一点力，马格南子弹就会贯穿那顶略显花哨的三级头。

 

他终究是没这个机会。

 

两道巨响的枪声后，吴磊被动跳到了结算画面。游戏里罗云熙的角色漫不经心地吹着枪口，简朴到寒酸的霰弹枪看得他无语凝噎。

 

众生平等686。不愧是你，熙哥。

 

铁血猛O如愿以偿满足了恶趣味，回头见到奶味小O目瞪口呆的神色不禁弯起眉眼。吴磊的头发比他短些，一局游戏下来将将晾干，揉上去还沾着湿漉漉的潮气，被体温蒸得缠上他的指尖，颇有些宠物的错觉。

 

似是被微妙的手感取悦，罗云熙轻轻弹了一下小O的额头，存了欺负的意思，又狡猾地立马献出一颗蜜枣来。

 

他白皙的手指随即抚上微微泛红的一小块皮肤，动作轻柔力道恰好，轻而易举就让傻乎乎的小狗重新摇起尾巴来撒欢。

 

「为什么打我呀熙哥？」

 

「玩个游戏还要苟，就这么胆小？」

 

确定不是你太头铁吗？

 

三月之期才过去不到一半，吴磊自觉已经把他的脾气摸了个大概，可刚刚的场面仍是出乎他的意料。意识的能动作用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受思想左右，肉体上的疼痛也跟着凑热闹，酸胀地警告他，眼前貌美如花岁月静好的Omega下手有多狠。

 

铁骨铮铮Omega，一拳一个Alpha。

 

训练室的回忆称得上惨绝人寰，软垫隔绝出的方寸之地上，他甚至比不上一块砧板上的肉。被一脚蹬飞或体术压制都算罗云熙大发慈悲，大腿绞杀才是他最恐惧的项目——躯壳和灵魂双重意义上的。

 

Omega修长而直的腿环住脖颈，灵活强韧，如同象征派画作里美人的长发，近乎缠绵又邪得致命，密不透风地桎梏着喉管，把他的呼吸玩弄于股掌之间。

 

窒息感像悬而未落的刀，尖刃架在颈上迫使每一处感官都焕发出汲汲营营的本能。毛孔大张，神经紧绷。格斗点燃平日里冰封的烟草，他的四肢百骸不由自主地朝外开着扩着，任由罗云熙独特的信息素卷起隐天蔽日的浪，灌入鼻腔涌进喉咙，既呛而辣，隐约掺着汗水的咸涩，澎湃而张扬。

 

这是个Omega。吴磊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这一点。

 

——稍一转腿就能扭断他脖子的Omega。他笃信。

 

Alpha的本能被唤醒几乎是在一瞬间，下腹窜起邪火，由内而外烧得他口干舌燥。他像一头中了恶咒的火龙，一张嘴就要用炽焰进行无差别袭击，而颈上的Omega专属隔离项圈则是最后的锁链，扼住他蠢蠢欲动的冲动。

 

打破僵局的是一滴罪大恶极的汗。一颗汗珠，一枚萃着Omega香气的甘露。顺着罗云熙锋利的下颔线跃下，若即若离地从他唇边留下一吻，最终在软垫上摔个粉身碎骨，亦如他的理智。

 

这谁顶得住，还不得当场起立！

 

严格来说不仅是当场，也包括现在。

 

奶味小O眼睁睁闻着室内的牛奶香气逐渐超标，一边迅速拿手盖在身下精神奕奕的某处，一边涨红着脸支支吾吾，好一番欲盖弥彰。

 

「我、呃，我这不是害怕嘛哈哈哈哈哈……」

 

你最好是。罗云熙温柔地注视着他，含情脉脉的目光却叫吴磊几乎惊出冷汗，奶味小O绷着背脊也顾不上僵在脸上的憨笑，费劲脑筋想再补充点什么好佐证他的借口，却忽然听见铁血大O放松下来的语调，甚至让他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真是个胆小鬼。还继续吗？」

 

05

 

Flag就是用来倒的，鲁迅没说过，但这是个真理。

 

诺言向来难以抵挡不可抗力，即便是头铁第一名的罗云熙都不能幸免。独守空房的第三天，奶味小O终于相思成疾，红着脸发着烧卧床不起，精疲力竭抬起手指还是为了发消息给铁血大O撒娇，戳下发送键就立刻扑街，与其说是睡着不如说被病症敲晕来得更合适。

 

罗云熙用了一个半周末的时间被委派去参加了军校生格斗比赛，说是国际性质的赛事，实际上不过是固定的几个学校在争锋。而有他在的地方，本校基本上是所向披靡，要不是禁止三性别混赛，他能一举夺魁都说不准。

 

收到信息的时候他恰好在跟左手一个A右手一个B合照，闪光灯一瞬而过，掏出手机就听见小奶O粘人的撒娇，无限拖长的声调让罗云熙隔着屏幕都能闻见奶味，他不禁失笑，一整条语音听完才知道那小子生了病，恐怕现在正烧得不省人事。

 

实在是个笨蛋，不过三天没见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惨状。铁血大O随即皱着眉告了假，好在后面的流程只是单纯的庆祝，因此他提着一袋退烧药回宿舍也不过才傍晚而已。

 

暮色四合，光线昏昧，小奶O上半身埋在被子里，下半身却直挺挺地晾在外面，被异常的身体状况折磨得冰火两重天。他的御用爱枕小狮子也趴在地上无人问津，显然是不知何时被主人扫下了床，怎一句凄凄惨惨戚戚了得。

 

鉴于一枕之缘，罗云熙叹了口气把它捡起来安置好，随后残忍地把小O从被子里挖出来，小笨蛋捂得严实，此刻脸色竟分不清和外面夕阳哪个更红，一双眼睛倒是亮晶晶，活像跟主人久别重逢的小狗。

 

「唔，熙哥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说着还要自被子团里挤出来伸手讨要拥抱，罗云熙手忙脚乱地拒绝，险些叫这只超大号的人形火炉烫出汗来。袋子里的药趁势散落在床，又是糖浆又是冲剂五花八门，清醒的那位在里面甄选了半天，探了探重新瘫倒的那颗脑袋，终是拆了其中的一盒冲剂，对昏昏欲睡的吴磊吩咐道。

 

「醒醒，一会儿水烧开了吃药，听见没？」

 

很可惜，病号小朋友不仅没能理解，还一口生吞了干巴巴的冲剂颗粒。罗云熙端着热水再度爬上奶味小O的床，却只找到一个空了的包装袋，他疑惑地抬头去看坐起身来的吴磊，满眼却见他红扑扑的脸蛋，以及两颗憨憨的酒窝。

 

「嘿嘿，我吃过药啦。」

 

融化的药味扑面而来，饶是草率如罗云熙也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一杯热水被塞进烧傻了的小O手里，指尖相触后反像是被烫化在杯壁，融在一起再不可分割。罗云熙很怀疑吴磊是否分辨得出自己捧着的是他的手而非那只玻璃杯，但他没有证据。

 

奶味小O就着他的手喝完了一整杯水，脸上红晕却不减反增，桃花眼里亮光喑哑下去，隐隐氤氲起烟波，看起来迷茫又困惑。罗云熙倾过身再用额头亲自试了试温度，才见小O喉结窜动，短短几秒钟功夫就上上下下滚了好几回，仿佛在进行什么胶着的拉锯战。

 

在这种事上格外单纯的铁血大O只当他是口渴，刚想拨开他的手下床去再接一杯水，却被那小子扣住手硬生生拽了回去，甚至一头栽进他滚烫的怀抱。抱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小病号的声音尽管沙哑也浸着喜悦，倒是让罗云熙有些不忍推开他。

 

傻小子连呼吸都被低烧烤得炙热，打在皮肤上似有焰火溅跃，Omega的后颈是禁地，天生受不起一丝撩拨，更何况罗云熙一直拒绝佩戴阻隔颈圈，当下更是将腺体赤裸裸地暴露在小狗灵敏的鼻尖下。

 

「……你好香啊，熙哥。」

 

源源不断的烟草香攻占了他的心念灵魂，勾起Alpha本能镌藏的瘾。那股苦辣飒爽的微风此刻就拥在他的臂弯当中，好像伸手就能将其禁锢在自己的一隅偏地。

 

小奶A的嗓音像久旱的戈壁沙漠，干渴到龟裂，还未完全飘进罗云熙耳朵就在半途散成漫天细沙，他只来得及捕捉到其中不同寻常的粗砺和火热，腺体传来的疼痛就瓦解了他的所有理智。

 

操，怎么回事。

 

罗云熙自觉不是粗俗之辈，但眼下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口吐芬芳。不敢轻举妄动，后颈的伤口还被始作俑者乘胜追击地舔了一圈，正火辣辣地抗议着，在铺天盖地的奶味里溃不成兵。

 

信息素在血液里厮杀拼搏，铁血O也得化绕指柔，尚缓不过神的时分已然软下腰，被贪得无厌的小登徒子抱了个满怀。那副唇舌在他项侧颈窝大肆造次，不得章法连啃带咬，试图把灼烧的高温燃遍Omega娇嫩的肌肤。

 

操，他在干什么。

 

几乎是条件反射，罗云熙一掌劈中埋首在他颈侧的小A后颈，即便未使出全力也成功把被热潮冲走了脑子的吴磊击晕，随后跌跌撞撞地翻出了最简单粗暴的注射型抑制剂，朝着肘弯来了一针，屏息凝神半晌才恢复了正常脉搏。

 

惊魂未定，心如乱麻。

 

他甚至不敢去摸楔上烙印的腺体，怕触到一手晶亮的唾液会忍不住暴打晕过去的吴磊。纵然只是临时标记，Alpha信息素对Omega的冲撞也是致命的，如果不是未雨绸缪地备上了注射针剂，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罗云熙拒绝联想。

 

他会被侵入，被彻底占有，灵魂都濒临撕裂，镌刻上另一个人的痕迹，无法磨灭，消弭不去。

 

温和的奶香如影随形地潜入他的肺腔，把不可或缺的氧气一并染上牛奶的醇厚。谁说那是最纯洁无瑕的东西，明明就处心积虑地渗透开来，把固执又执拗的烟丝泡得湿淋淋，点不燃，连硬邦邦的原貌都保不住。

 

烟草被牛乳裹挟，挣脱不开，混成不伦不类的气味，既苦又甜，辣而温吞。也许这更接近某些猎奇香水，任由格格不入的元素手拉着手舞一曲探戈，再美其名曰灵感的碰撞。

 

这大概是件好事。罗云熙放下掩在眼前的手，剜了对面昏迷不醒的小奶A一眼，抓起外套就出了门。

 

他无意包庇，但比起解决一个活生生的臭小子，他宁愿先帮他解决掉该死的热潮期。

 

该死的。

 

06

 

吴磊再度醒来已经是艳阳高照的中午了。

 

他伸着腿睡得四仰八叉，一睁眼差点没踩着散落的药瓶一路滑下床。罗云熙正端着一杯温水递给他，桌子上还放着份热气腾腾的奶黄包，脸上表情是标准的笑意盈盈。

 

「熙、熙哥，早啊。」

 

奶味小A挠了挠头，虽然平时罗云熙上早课回来也会帮他带早餐，但今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早。」那人点头致意，笑容分毫不减，却无端让人毛骨悚然。

 

床上乱七八糟的药适时提醒他是谁将他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吴磊留意了一下空气中的信息素，发现无恙后才战战兢兢地向室友确认。

 

「哥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吧？」

 

「没有。」

 

那就好。都说发烧或免疫力低下时伪装药剂会失效，看来他注定是天选之A！

 

太阳实在好，透进来的光斑都亮得发闪，差点晃花他的眼睛。

 

一瓶A用抑制剂就在此时闯进他的视野，空瓶里面的液体去了哪里吴磊并不是很敢思考。没给他一点缓冲的机会，罗云熙悠扬的语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之势轰炸了静谧的606宿舍。

 

「那么，你现在可以解释一下」

 

「为什么你标记了我吗？」

 

07

 

气氛前所未有的严肃。

 

事到临头，吴磊突然觉得如释重负，再也不用费心掩饰他所有的异常。谁都不知道他把军校报名表的性别改成了Omega，他也迟疑过伪装身份就读会不会太冒险，但无论如何，能顺利找到熙哥，他就知道这样值得——倘若他是Alpha的身份入校，依罗云熙的性格，恐怕到现在也挨不到他的边，更别说成为他信赖的伙伴。不，他甚至不会因为程浮鹰被罚站，更不会如愿与记忆里烟草味的风重逢。

 

宿舍里安静得只剩呼吸声，一前一后，默契地衔头续尾，达成一种如履薄冰的和谐。

 

吴磊踩下阶梯，一步一步落地，罗云熙第一次审视他的模样，他以往对以貌取人嗤之以鼻，现在却不得不承认，或许他才是肤浅的人。男孩长相是标准的浓眉大眼，眉角锋利，眼神灼亮。他个子很高，体型比自己大了一圈，哪怕格斗技术不精，也能轻易将他罩得严实，况且，他还不算过于纤细的Omega。

 

罗云熙深吸一口气，抬眸捕捉他的每一帧神情，企图从中找出心怀不轨的蛛丝马迹，好劝服自己坚定理性的判断，不被一时心软所困。吴磊没敢坐上椅子，而是扒在罗云熙对面的桌沿平蹲，俨然是乖乖受训的模样，蔫头耷脑的，一抬手就将粉饰的太平捶得支离破碎。

 

——他取下了阻隔颈圈。

 

奶香有恃无恐地散逸出来，添油加醋地揭露他的罪行。罗云熙甚至能顺着这股气味索引与小奶O相处的每分每秒，眼下却告诉他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全心全意接纳的小室友不仅查无此人，还是个Alpha假扮的。

 

这太可笑了。

 

罗云熙清楚自己脾气古怪，也接受这辈子都没有朋友的可能，正因如此才更珍惜小奶O的存在。他会撒娇，会包容自己，没有Omega普遍娇气的毛病，也不像Alpha那样个个好高骛远，比起Beta更能体察情绪。

 

不是任何一种性别可以简而概之，他就只是吴磊。

 

眼前的小子敛着眉目，道歉的语气赤诚而恳切，问及原因却闭口不谈。油盐不进，怙恶不悛，无论他怎么试探都缄口不言，最后还自暴自弃地甩出最后通牒：

 

「……熙哥，你就当我是性别认知障碍吧。真的对不起，我没有想骗你，也不想再骗下去。」

 

好小子。真是个好小子。

 

罗云熙怒极反笑，桌面在他拳下颤栗，震得吴磊牙关抖瑟，「我当你是omega，可以吗？你的原因对我来说不重要，但如果对我都羞于启齿，别人呢？吴磊，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有多荒谬有多严重！」

 

他恼火，也难过，更失望。剧烈的情绪波动唤醒了后颈的那枚楔印，顿时就让他软了力气陷进椅子，眸底也不受控制地浮出水雾。

 

这算什么。罗云熙没有哪一秒钟如此痛恨过Omega敏感的情绪中枢，他不想哭，可眼泪早就先大脑一步跳出眼眶，溅成一滩盛夏暴雨，让他如坠冰窟。

 

吴磊顿感罪孽深重，立即丢盔弃甲，眼巴巴挪到他身侧乞求原谅，却被罗云熙一手挥开。

 

「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我不好奇你的人生，我只希望从来都没认识过你。」

 

08

 

古往今来，凡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通常都得附一名及以上的搅屎棍，比如斗气沉沉玉如霜的夜华大殿，虹猫蓝兔七侠传的黑小虎，以及我们的程浮鹰同学。

 

爱情面前谁都卑微，虽然在家小太子，但程浮鹰面对心爱的小奶O吴磊还是得捂着腺体做A。在实验室目睹罗云熙夜闯药剂室之后更是跟着担惊受怕，夙兴夜寐靡有朝矣，生怕他被装O的大尾巴A趁月黑风高一举推倒——

 

因此他日复一日提心吊胆，面色都蜡黄了两层，足以立刻入驻杜莎夫人。

 

而这一天终于来了。

 

吴磊从第一节课就缺席，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更糟的是，下课的时候程浮鹰听到了前面Omega的窃窃私语：

 

「听说罗学长和他室友去找校长了，是不是吴磊也要被他赶出去了，好可怜啊。」

「不一定吧？我看到是说吴磊先去，学长后来才去的，该不会是受了欺负找校长告状……」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程浮鹰哪敢迟疑，当即又惊又怒，背起包就直冲校长室。他一路风驰电掣，连报告都一并省了，撞开门就高声呼叫：「老师！我作证！罗云熙根本不是Omega，还偷了药剂室的抑制剂！」

 

「啊？」

 

三人目光如炬，尤其是皱眉盯来的罗云熙，一双厉眸杀气腾腾，程浮鹰镇定心神，随即正色，

 

「老师，那天晚上我在实验室亲眼看到的，罗云熙鬼鬼祟祟拿走了一瓶A用的抑制剂，可见他根本是个Alpha！之所以装成Omega，一定是想占同寝小O的便宜！」说着还不忘站到傻眼的吴磊身边握紧他的手，嗅了满腔奶香越发坚定，「吴磊，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罗云熙眉头打结，吴磊下巴着地，校长面色抽搐，显然都摸不清他在闹哪出。而小程同学一脸义愤填膺，抓着心上人的手就原地进化，居然胆大包天地冲罗云熙瞪眼，「哼，我早就知道你不对劲，一个Omega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而且，就算他是Omega，也是个搞同性恋的异类，为了吴磊（和他）的幸福，他也不会让罗云熙这个恶徒得逞！

 

罗云熙没能洞察他的腹诽，但单凭程浮鹰的性别歧视发言就足够火冒三丈。他尽力克制着蠢蠢欲动的拳头，抿着嘴绷着唇线，烟草味含着一丝奶意骤然炸开，夹枪带棒地袭击了空气，闻得在座各位无一不心惊肉跳。

 

气氛僵硬，眼见三个学生眉来眼去刀光剑影，一头雾水的校长赶紧出言打断，本就不浓密的地中海就快挠得河涸海干。

 

「可是，刚刚吴磊同学说，他才是Alpha。」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给予程浮鹰致命一击的是吴磊奶乎乎的甜笑：「对不起啊程浮鹰，是我的错，其实我是Alpha。真的很抱歉。至于你说的抑制剂，是熙哥为了我拿的。」

 

罗云熙闻言哼了一声，面色稍霁没一会又乌云密布，欲盖弥彰地竖起领子遮掩嵌了牙印的后颈，而程浮鹰当然闻出了端倪。奶香藏身于倾轧而来的烟草中，冷不防在他鼻子里背刺一波，连校长之后的解释也全然没进耳朵，兀自呆愣在原地。

 

吴磊是A。奶O变奶A。小丑竟是我自己！

 

香喷喷的奶味适时飘入鼻腔，程浮鹰内心崩塌，终于戴上痛苦面具大彻大悟：

 

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阿门。

 

09

 

多亏了罗云熙及时赶到，现身说法为吴磊据理力争，才没让校长一气之下将他开除，只要求他在升旗时对着全校师生自我检讨，社死之后脱胎换骨重新做A，宿舍也从罗云熙这里迁到Alpha区，外加三百小时的义务劳动。

 

于是在连续第三天接到堆成小山的餐盘时，罗云熙终于顿悟，校长玩得好一手一石二鸟，这何止是惩罚吴磊，根本也是在惩罚自己。他敲了敲玻璃，指了指上面珍惜粮食杜绝浪费的标语，随后展开一个图案仅供参考的微笑。

 

吴磊咧出一副傻笑，眼睛都闪着星光，对他的皮笑肉不笑视若无睹，甚至挥舞铲子还想见缝插针地塞两块排骨：「熙哥，多吃一点嘛，我不在你身边是不是都没有按时吃饭，怎么又瘦了……」

 

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就有食堂阿姨的觉悟。罗云熙不愿理他，索性单刀直入：「积食影响身体指标，铲走。」

 

「噢。」奶A垂头丧气，吝啬地挖走了红烧排骨的峰峦，很快就再度抬头冲他笑，笑得罗云熙一时眼睛失明耳朵失聪，为了健康着想，当即决定对公共食堂敬而远之，专吃Omega食堂保命。

 

命保住了，还多了个随身清洁工，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罗云熙的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否。

 

于是一身荧光橘的吴磊被他堵在转角，穷凶恶极的逼问下还不思悔改，仍然甜滋滋地弯着眼睛，罗云熙甚至都能从他眼角的弯痕读出一点卖乖的刻意，可心脏偏偏选择性忽略了事实，兀自狂跳，恨不得拉着全世界一起欢欣鼓舞。

 

吴磊眨着眼睛，左颊的浅痣也活跃得不像话，乘着扬起的嘴角荡秋千，处心积虑地在罗云熙眼前晃悠：「熙哥？」

 

语气之无辜仿佛是被Alpha信息素攻击的Omega。罗云熙咬牙，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扫把划出一条楚河汉界：「不想被当成变态的话，最好不要尾随Omega。」看穿吴磊狡辩的意图，铁血O索性一语定乾坤，「所以，以后不许跟着我，嗯？」

 

虽是问句，罗云熙却并没有给他作答的机会，塞回扫把扬长而去，果然第二天就没再见到巨号胡萝卜，反而让他清静得有些失落。罗云熙把这归功于习惯的力量——至少也是同吃同住大半个学期的室友，小奶A又那么黏他，一时不在身边不适应再正常不过。

 

一点点别扭而已，问题不大。倒是小奶A，被他赶走最好没有偷偷哭鼻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吴磊撒娇耍赖的模样不合时宜地在书页闪现，被罗云熙锋利的笔尖扎跑，又贼心不死地从橡皮屑中冒头，躺成一块训练垫上打滚的小奶A，灰头土脸的，叫纤白的指尖强行翻了几跟头，奄奄一息了还被打入笔盒里关押，实在惨得有悖人伦。

 

坐在对面的同学看得胆战心惊，生怕罗云熙虐待橡皮仍不满意，将铁拳砸到自己身上，遂立即逃窜。

 

觊觎已久的宝座终于空出，不想鸠占鹊巢的吴磊不是好奶A——他一举攻占了罗云熙对面的座位，用书本驻了一道抵御外界干扰的城墙，两颗眼睛向日葵似的围着他打转。罗云熙扫了一眼书脊，都是他上周申请馆际互借的书目，顿时拆穿了他佯装的无辜。

 

「你偷看我的借书申请？」

 

「没有呀。」奶A捧着腮摇头晃脑，得意的神色藏得笨拙，睁圆眼睛又从高咧的嘴角冒头，打地鼠似的左支右绌，「这是图书管理员应该做的，熙哥不要想太多。」

 

「是吗？」不用怀疑，罗云熙笃定他就是以权谋私，「那好，麻烦你帮我把这些还回去，谢谢。」谢是不会谢的，就只有调虎离山趁机闪人这样子。吴磊在打什么鬼主意他还不知道？晚餐邀请都快从眼珠子里瞪出来了——他才不会上当受骗呢。

 

小Alpha得了号令跑得飞快，椅子上摞高的书被他尽数抱走放回书架，忍不住眉飞色舞，抬头的时候眼尾还弯着，兴奋得像偷吃到酸奶的小狗狗，尾巴都要转成一簇毛茸茸的烟花。

 

太好了，熙哥愿意使唤他了，有朝一日一定会原谅他的！

 

夕阳正好，程浮鹰在痛哭，罗云熙在跑路，吴磊在理书：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10

 

学校通报栏最近热闹非凡。自从吴磊在上面完成了一通大变奶A的骚操作之后，他的名字就活跃于此，三天两头上榜，今天表彰明天批评，离谱程度连罗云熙都有所耳闻。

 

今天倒是清静，只有一则关于他的信息，尤其醒目：一年级吴磊挑衅同学，打架斗殴，罚站保安台。

 

夏季的云反复无常，狐狸三番五次造访，顶着烈日淋雨也不算稀奇事。罗云熙比完赛回校，刚撑了伞就见吴磊一个人矗立台上，瓢泼大雨从头浇到尾，像一尊野兽派的雕塑，还保留着鬼斧神工的手笔。他固执地垂着眼睫，仿佛在跟自己赌气，哪怕没人监督也站得笔挺，罗云熙本来不想管他，终究绕回去给他遮了雨。

 

「下雨了，回去吧。」

 

岂料吴磊固执起来跟石头没什么分别，硬生生挪开一步，将他独自留在伞下，生怕罗云熙打扰他淋雨似的，嘴巴也如出一辙的倔强，「我不回去！」

 

军人的天职是听命照做，从前怎么没见他这么老实？

 

罗云熙深深看他，像是被他气笑了，干脆收了伞碾到他身旁。身上的白衬衫禁不住暴雨垂涎，很快湿成一片透明水色，欲盖弥彰地勾出里面纯白背心的轮廓。吴磊动心忍性，哪敢侧目看他，僵着脖子拼命回避：「熙哥！你……你别管我，Omega不能受凉的！」

 

「谁说我要管你，我也想淋雨，不行？」罗云熙不退反进，施施然拄着伞柄，淋雨也淋得气定神闲，说完便不再理会吴磊，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急得跳脚。

 

罗云熙自己感觉不到，但吴磊作为Alpha又怎么能坐视不管。烟草味今天仿佛格外稠密，被雨势浸得缠绵，邀请似的往他鼻腔里钻，钻得他脸红心跳，只好对罗云熙举手投降。他咬牙抢过在Omega手里冒充权杖的雨伞，撑开的瞬间就将人整个罩起，手臂却不敢挨上他分毫，只虚虚圈在罗云熙肩侧。

 

「……就是不行。我送你回去，熙哥。」

 

想不到做回Alpha胆量见长？罗云熙挑眉不答，拐着脚步走上去Alpha宿舍区的路，等小奶A从胡思乱想中回神已经为时过晚，宿舍楼仅有咫尺之遥。正值傍晚，回宿舍的人群熙熙攘攘，显然都对罗云熙出现在Alpha区十分惶然，不敢看他，只敢把始作俑者吴磊盯出个洞。

 

吴磊不堪其扰，含糊说了再见，随即奔上楼。倒在床上喘气才懊恼于自己的堂皇，更怕罗云熙被别的Alpha觊觎，立刻一跃起身，套上行军雨衣就复而冲进雨幕。

 

雨势大得惊人，织起整张绵密的网，企图将万物遒困在方寸之间，却瞒不过年轻人锐利的眼睛——即使视野里混满了花里胡哨的伞，吴磊依然能一眼认出罗云熙。Omega清瘦的身影像一缕烟，仿佛随时都要被雨水淹没，从他的世界消弭不见。

 

他飞奔上前，终于在Omega宿舍区外截住那人。罗云熙首先注意到的是他身上单薄的雨衣，被雨点和湿漉漉的小奶A两面夹击，腹背受敌地塌陷着，在他滴水的脑袋上压出小块盆地，幸好罗云熙及时泄洪，才没淹进脑子。

 

吴磊甩甩头，把自己从沉甸甸的湿意中拔出来，罗云熙只觉得他像下雨天湿了毛的小狗，眼睛也沾着水汽，单凭一张脸就能骗到满盆火腿肠。

 

小狗眨着眼睛，卡在喉咙的嗓音还有些委屈，一出口就是控诉罗云熙贵人多忘事，不过才三年已经将他忘个净光。罗云熙跟着愣住，他才支支吾吾坦白了事情原委，省略那些见不得人的旖旎心思，将梦里英勇无双的Omega讲给他听。

 

「……就是这样。」

 

小奶A见他怔忪，心脏七上八下，最终低低收尾，沮丧的嗓音囫囵吞枣地滚下舌根，倒更像是小狗呜咽，又狼狈又可爱。罗云熙定定地看他，看他卷翘的长睫，看他圆润的鼻尖，再到跟脸颊一道低落的小痣，随后捧起他的脸。

 

两瓣唇，比雨还轻，密谋了一场刺杀。

 

牺牲的是吴磊的理智。大脑宕机，神经系统瘫痪，只能呆呆瞪着罗云熙久违的笑脸再度逼近。他笑着，近乎宠溺地揉了揉小奶A的头发，强行唤醒了他离家出走的心神。

 

那是种铁血O独家的示好。小奶A惊喜交加，下意识已经紧紧环住他的腰，埋在那处细嫩的颈窝磨蹭，黏黏糊糊不知是撒娇还是耍赖，或是二者兼有。

 

「熙哥，你救过我。」

「熙哥，你怎么能忘记我啊，我好难过。」

「熙哥，从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报答你，考军校、A装O都是为了你，你要对我负责的。」

 

「不要。」

 

话音未落，罗云熙含着烟草的苦香却重重烙上他的唇，笨拙地将Alpha秀气的嘴巴涂上水渍，融成和天气一样的潮湿。伞为他们隔绝出一片秘地，而小狼崽早就按耐不住满腔的激动，撕碎伪装扑向他垂涎已久的猎物，贴上的瞬间却心甘情愿被感化，用唇舌对他的神明顶礼膜拜。

 

啜吻唇瓣的是他，吮咬舌尖的也是他，吻究竟该像分离派那样炙热而强烈，还是随前拉斐尔那样温馨而朦胧，吴磊不得而知。他只能拉着罗云熙一起按图索骥，用年轻人不懈的热情反复尝试，亲到气喘吁吁再抵着额头相视一笑，互相厮磨着红肿的嘴唇不愿分开。

 

贪婪的代价是烟草被牛奶裹挟，在醺浓的奶香里沉沦。罗云熙在他怀里红了脸，却还逞强地想掩饰。小崽子以下犯上地对他的脸颊落下连绵的吻，眼里的爱怜都快拧出水来，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袒露要将他溺毙的居心。

 

吴磊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一般心动，恨不得许愿全世界就此静止，维持在这一秒永远不要走动。他执拗地亲吻着罗云熙，呼吸都滚烫，轻而易举点燃了顽固的烟草。罗云熙咬他肩膀想挣脱他的怀抱，却自损八百地将后颈露在Alpha眼前，诱得他不住轻吻那处敏感的腺体，立刻就让Omega软了腰陷进怀抱，连站稳都成了难事。

 

也许Alpha就是这样无可救药的物种，他的手不知不觉摸向罗云熙衣摆，沾了满手湿意才惊觉冒犯。Omega软韧的腰只有一步之隔，吴磊慌张收手，当机立断解下阻隔项圈扣在罗云熙颈上。铺天盖地的奶味奔涌而出，饶是有项圈做屏障也让Omega顿时被信息素冲撞得腰酥腿软。

 

「熙哥…嗯…熙哥，对不起。我可能快……」他难为情地噎了一下，为大家心照不宣的某种本能，「你快进去吧，我、我先走了。」

 

伞被塞回手里，吴磊落荒而逃，香甜的奶味却弥留不去，在他身上继续着侵略，可他一点都不想阻止。血液脉搏渗进Alpha的气息，生物身处险境的条件反射被统统忽略，心脏震如擂鼓，甚至压得过伞面的雨声。

 

罗云熙清楚，他的身体在渴求奶香的填充，叫嚣对Alpha臣服的渴望。脉搏加速，Omega与生俱来的弱点无法抗拒，抑制药片仿佛都失去功效，后颈灼烧一般回味Alpha的亲吻，牛奶一并成了毒药，顺着喉头一路滚进胃里，却烈酒一样燎遍五脏六腑。

 

他感到危险，更无可救药地心动。

 

11

 

校园生活封闭、简单、按部就班，即便军校较之多了一点额外的汗水和热血，到底也是座象牙塔，消息内部传播的速度也快，AO之间的风流韵事尤其，因而Alpha被Omega一压就倒、再起不能、连倒三天的新闻在一天之内传遍了整个校园网，吴磊也在易感期过去后的第一节课就被一群Alpha寻衅，打了一架又上了通报栏，见到罗云熙的时候嘴角还带着擦伤。

 

「很英勇啊？又跟同学打架？」

 

时隔一周好不容易重新看到小奶A，想不到还是在医务室。罗云熙一根碘酒棉签戳过去，疼得吴磊嘶哈嘶哈，撒娇撒个没完没了，大呼小叫熙哥吹吹痛痛飞走，就差扑倒在床翻身打滚了。

 

铁血O甚至不忍心去看旁边病床上横七竖八的Alpha们，个个鼻青脸肿涕泗横流，张个嘴都困难，还要怒而暴起，大着舌头对吴磊施加语言暴力，说的大体都是些为O做0不配为A，可惜罗云熙并没有听懂。

 

「为什么打架？」

 

小奶A喋喋不休的嘴瞬间闭上了，倔强的表情颇有种壮士断腕的骨气。罗云熙也不是没对付过难搞的小孩儿，言语威压反复两次终是撬开吴磊紧抿的唇，得到一个含混不清的答案。

 

「……他们、他们谣传…熙哥跟我……」

 

后面的话被他耐人寻味地省略了，吴磊不愿让那些污言秽语脏了罗云熙的耳朵，一句话中途易辙，骨碌碌地拐去了另一个方向，听上去格外委屈。

 

「熙哥跟我，究竟是什么情况嘛。」

 

一星期，七天，一百六十八小时，有这么久这么久没有见到罗云熙。虽然在这期间他正经历着紊乱的易感期，可熙哥居然也没有给他任何问候，连消息都没见一条。那个吻的触感在无数次回味下被雨雾冲刷殆尽，只留下梦一样的残迹。易感期余韵尚存，小Alpha的情绪也远超敏感阈值，说完适时垂眼，泪汪汪地看着罗云熙，硬是逼出铁血O的一腔罪恶感。

 

「……那天、我还以为熙哥喜欢我……原来不是吗？」

 

眼见小奶A说着就要冒出泪花，罗云熙立刻捏上他软烫的耳朵，不假思索地截断所有沮丧的奇思妙想，安抚了一只耸眉耷眼的小狗。他正色道：

 

「不是以为。……是我喜欢你。」

 

吴磊耳中一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两只眼睛窜出心花怒放的星光，笑容咧开就收不回去，连慷慨露出的八颗兔牙都一并bling bling闪光，猛地弹坐起身，简陋的医务床应声痛吟，却压不下他兴奋到快冒气泡的嗓音。

 

「真、真的吗！呜呜我好幸福、熙哥喜欢我！我喜欢熙哥、我们就是两情相悦呜！」

 

好呆，傻透了，笨得憨入膏肓了。可罗云熙怎么也咽不去唇边的笑意，还企图力挽狂澜，捂上奶A鼓鼓的脸颊要把他语无伦次的欢呼封进喉咙，却在唔唔声里被小狗滚烫的舌尖扫过手心，佯装的严肃霎时土崩瓦解。

 

「……你说得对，可是，能不能小声点？」

 

他侧开半个身子，身后的Alpha无一不是目瞪口呆。吴磊跟着被传染，呆呆地张嘴回望，红了脸也难掩得意之色。

 

振聋发聩，响遏行云。

 

「不要，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熙哥！我们是两情相悦！」

 

 

这盛世如他所愿。

 

托那群Alpha的免费宣传，校长大人也耳闻了多诞生了一对学生情侣的事。本来学校里私自谈恋爱是违反校规，可少年人的热情势不可挡，出现这种情况基本上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但鉴于这次是被人当面状告，校长思来想去，终于决定将这两人当做反面教材，在升旗例会的时候抓个典型，点上主席台敲打一通，以此告诫校园里一众小A小O，谈恋爱浪费时间影响学业，得不偿失。

 

岂料跟他同台宣讲的就是罗云熙。校长慌不迭地临场发挥，强行把主题改成年轻人要讲武德，还请他当场表演了一出近身搏斗术，把入学格斗成绩最高的一年级Alpha拉过来跟他对垒，打得可怜小A屁滚尿流，差点当场退学。多亏校长及时亡羊补牢，才挽救一颗好苗子。

 

只是说到底罗云熙是被人举报了，这就证明有人在关注他的感情生活，如果不加以劝阻似乎不太符合身份。校长深思熟虑之后，特意把罗云熙请到他办公室进行一番秘密会晤，让他在学校多少收敛点，不能谈恋爱谈得人尽皆知，造成校园里早恋成风的不良影响。

 

罗云熙点头，随后安慰他军部已经对他发出了直升中士的邀请，下半年他就要去部队训练，成为特种兵的一员，因此他的担忧有些多余。

 

——他跟吴磊，也就只有半个学期可以相处了。

 

吴磊得知消息的当下就慌不择路地冲到Omega生活区外，格斗课后买的一罐可乐三两口进了肚，站在罗云熙面前时还攥着拉环，焦急的模样看得他又心疼又好笑，忍不住伸手揉上小狗满头大汗的脑袋。

 

「你跑过来的？都变成小落水狗了。累不累？」

 

「熙哥！呜呜……」

 

然而还没等他揶揄完，小狗直接把人扯进臂弯，扬手抱个满怀，在他颈侧不停地磨蹭，哭腔酝酿完毕，已然蓄势待发地在他耳畔颤动，「熙哥，你要走了是不是？你不准不要我呜……」

 

罗云熙啼笑皆非地任他抱着，还好心放出信息素安抚焦躁的年下恋人。奶A缓了缓神，听他解释完仍然放心不下地追问，恨不能眼下就去民政局跟他领证，跟罗云熙从此套牢。

 

没有人求婚的时候大汗淋漓，狼狈得一撮毛还翘在头顶，连承诺都由易拉罐拉环充当，吴磊除外。摸遍全身上下仅有这么一枚圈状物，自知寒碜也只能悻悻捏起，送到罗云熙面前磕磕巴巴地告白，由于紧张过度，语序甚至还有点颠三倒四。

 

「熙哥，我、我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

「…我想跟你结婚，你愿意吗？」

「……你不能不要我的，始乱终弃不是好Omega的……」

 

罗云熙目光下落。眼前是三块钱的戒指，圆环里薄暮浓云星光散映，那大概就是他心仪的风景。他接过拉环把玩，铝合金朴素到简陋，却在手中熠熠莹亮。

 

「想让我答应你吗？」

 

12

 

训练场。梅开二度。

 

吴磊实在不想噩梦重演，可遇上不讲武德的铁血O，他只能五体投地。即使戴了阻隔项圈，罗云熙碾压他也是易如反掌。随随便便一个体术足以让他双膝跪地，从求婚到拜年无缝衔接。小奶A使出浑身解数，也堪堪侥幸从他邪肆的手中逃脱。

 

罗云熙毫发无损，而他已经气喘吁吁。T恤下摆揪在身上锁得死紧，也当机立断背叛了主人。还没出招，吴磊就退堂鼓打得响亮，灰心丧气地垂下脑袋，像在逃避迟早的那一句拒绝，看得铁血O哭笑不得，抬手就赏了他一颗栗子。

 

「想什么呢？我三个月前答应过你的，今天该兑现了。」

 

「啊？」吴磊立刻痴呆，消极抵抗之下罗云熙看到他嘴巴大张，慌里慌张地摇头，头顶炸开一朵小风车，「我、我当时真的只想偷亲你！呃…」

 

好家伙，不打自招。话音未落他就察觉出大事不妙，罗云熙饶有兴趣的挑眉随即宣判他的败北，吴磊见势战术撒娇，企图萌混过关。

 

「哥！熙哥！我错了嘛~」见罗云熙面色稍霁，立马乘胜追击，「我早就喜欢上你了，想亲你不是很正常吗？不想亲你才奇怪呢！我就想亲就要亲，mua——」

 

说着就撅出章鱼嘴，伸得老长，直奔罗云熙而去。铁血O哪里料到还有这出，闪避不及被他亲个正着，印出个闪亮的湿痕，好气又好笑地揉他耳朵，佯装凶恶道：「少来，撒娇也没用。跟我比一场，赢了就答应你，嗯？」

 

小狗兴奋地竖起耳朵，又沮丧地蔫下去，「不行不行，我哪里打得过熙哥嘛，这是不平等条约，我不答应的！」

 

于是铁血O大方地修改条约，「那好吧，接我三招，就答应你。」

 

小奶A抬眸，眼睛亮得惊人，忙不迭地点头答应，随后重整衣衫，审慎地摆出架势。

 

哼哼，三招岂不是小菜一碟！之前被熙哥打成人肉沙包他都没在怕的！

 

直勾拳被他锁臂后退勉强挡过，动作乖得甚至像小狗挨打；反擒拿术则被他非礼手作弊脱身，气得软了腰的罗云熙没给他缓冲时间立刻原地起跳，攀上手臂的下一秒跃上他肩，用大腿绞杀杀得他片甲不留，只能躺倒在地哀哀挣扎，手也推不开他细瘦的腿，凭着一双下肢做困兽之斗，拱来拱去像条凄惨的毛毛虫。

 

「呜呜……熙哥、熙哥饶了我……你就不能让让我嘛，嗯、答应我嘛…呼啊……」

 

罗云熙好整以暇地观赏他的表演，小奶A打架不行歪脑筋一流，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骗到铁血O半句回应，最后在Omega有力的大腿下憋得小脸通红，皮球泄气似的低声认输。

 

「呜……熙哥，我输了。呜呜，熙哥不愿跟我结婚呜……呜啊——」

 

不然怎么说小奶A没出息，一边喘息一边哭嚎，全训练场的人都被他吸引了目光，顿时对打的侧头，卷腹的回头，压腿的探头，眼睛无一不盯着吴磊，显然是被他这番震天响的抽噎惊呆了，统统被迫得知了奶味小A求婚被拒的惨剧。

 

「好了，停，别再哭了。」罗云熙头痛地松开缠在他颈上的大腿，双手在他淅淅沥沥的脸上一通乱抹，好歹止住了他的号叫，却擦不干小奶A蓄着的两眶眼泪。他定定地看着罗云熙，透过满重水光盯着铁血O，委屈又无助地小声啜泣，惹得罗云熙顿觉自己罪无可赦，连忙在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到他眼前，虽胜犹败地捏他耳垂。

 

「打开看看？」

 

「呜！」吴磊仍在呜咽，不明所以地抓了一手坚硬，睁眼马上呆住了。

 

嘴巴忽然发不出声音，他的眼睛被聚焦在那个庄重的圆环。戒指静谧地立在丝绒之中，仿佛一道锁链绑缚住他的喉咙。海格赫克利斯杀死巨鹰解救普罗米修斯，而他甘之如饴地套进罗云熙给的枷锁。

 

罗云熙弯着嘴角吻上他的唇，含笑的声音融进相缠的舌尖。

 

 

「你要跟我结婚吗，小奶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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